借助现代科技手段,人们的生活从车厢转换到房间,又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封闭的住区、高耸的公寓、独立的公建、贯通的高架、碎片的公共空间,都强化了人们对公共建筑、公共空间中公共生活的疏离。在产业结构从制造经济向服务经济转型的后工业社会助推下,社会对公共建筑和公共空间提出了使用及品质的全新诉求。人们与公共建筑以及公共空间的关系也不再是一种必要性关联,而转变为某种基于吸引的选择性链接。
“绿之丘”的设计通过重新理解信息时代公共建筑及公共空间中的公共性,探索工业建筑向包含市政基础设施的公共建筑转型的可能性,以期为公共建成环境再造提供可资借鉴的策略。
“绿之丘”位于5.5公里杨浦滨江南段公共空间贯通带上,是杨浦滨江复兴中既有工业建筑转型的一个特殊案例:它基于“丘陵城市”概念,通过权衡原烟草仓库建筑拆留利弊,尝试土地复合使用以及协调滨江开放空间与城市腹地关联,实现了集市政交通、公园绿地、公共服务于一身的包容复合的城市综合体。
“绿之丘”对于公共空间的营造规避了近年来绝大多数中国式公共空间的“功能性焦虑”和“解释性焦虑”,它没有过度强调明确的功能使用,也没有成为公众教育的“教科书”,而是让老百姓闲适而漫无目的地在其中徜徉,不带任何目的地感受生命中的无聊和美好,呈现了上海这座城市的开放性和包容性。
“绿之丘”原先是上海烟草公司机修仓库,是一座建于1996年的6层钢筋混凝土厂房,由于规划道路安浦路横切过建筑而面临被拆除的命运。设计巧妙利用建筑一层层高7米、柱跨净距超过4米的条件,使得道路下穿成为可能,既保留了建筑,又突破了用地权属的单一,实现了使用权的垂直划分。
“绿之丘”曾是一座高30米、宽40米、长近100米的方正敦实体量,它横亘在杨浦滨江边,离水岸只有10来米,对滨江岸线造成巨大的压迫感,也阻隔了城市到江岸的联系。将建筑的六层整体拆除,面向西南方向做斜向切削,削弱建筑对滨水空间的影响,形成台地式景观平台,在面向城市的东北方向也进行了一次斜向切削,形成引导城市空间向滨水延伸的态势。人们由杨树浦路的缓坡上到建筑二层,漫游至滨江,形成一个活跃的间层空间。工程保留了线切割技术的施工痕迹:外立面过去原有柱梁被削切后留下的梁头依然清晰可见;原本被剥离的斑驳墙面也不再做粉饰,仅进行了混凝土保护固化。
从顶视图来看,建筑消融于周边的公园绿地中,从杨树浦路蜿蜒而上的草坡、建筑切削出来的台地式平台以及屋顶花园都遍布绿植,建筑的外立面也裹覆着垂直绿化,植物的配植考量季相变化,以制造不同季节到访人群的新鲜体验。为了实现城市与江岸自由的衔接,整座建筑还通过城市道路、坡道、楼梯、双螺旋中庭等多种交通空间在不同高度、不同方向上进行连接。多种交通体系完成弥漫式探索,让人们能自由地在空间中游走与探索。这些都使得“绿之丘”被称为一座立体的、通透的、变化的、可漫游的城市公园。
集基础设施、公共服务、公园绿地于一身,被绿色植被覆盖,连通城市与江岸,都是“绿之丘”呈现的复合特点。在中国的语境中,突破了地块使用性质的单一,超越了市政道路不许覆盖的规定,实现了市政和民用建筑的高度混合,达到了技术体的再自然化,通过单体建筑将江岸及其城市腹地相连,还江于民,使其成为上海一座独一无二的综合体。除此之外,草坡考虑未来周边居民的使用,预留了篮球场、室外聚集的小剧场、社区健身等不同阶段和使用人群激活它的潜在空间形制,这些冗余度更增强了建筑的复合性。
“绿之丘”在多个层面上具有实验性,“绿之丘”的探索在业界受到了多方认可,近日获得了2020年度亚洲建筑师协会建筑奖荣誉提名奖。建筑评论家把“绿之丘”表达的漫无目的的自由开放称之为:建筑师通过建筑完成的对城市人民的“宠溺”。不仅如此,线上线下的互动也使“绿之丘”成为社交媒体上的宠儿,在中国建筑圈的学术媒体和各类社会媒体上都有广泛的报道。
“绿之丘”实际上营造的是一个具有回应性、修正性、成长性的体系,是对现有城市规划格网化体系的一种修正,强调的不仅是形态上的,还包括社会、生活多层面的某种融合。其在更新过程中所做的种种探索,某种程度上投射了章明教授领衔的原作设计团队的设计初衷:希望探讨设计本身具备一定的修正力量。也可以理解为,是建筑师在表达他们抵抗这个信息过剩的时代全方位诱惑与异化的态度。
(作者系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博士研究生鞠曦,指导教师为章明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