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大学城、奉贤大学城、南汇大学城，还有散落在闵行、嘉定的大学新校区……作为人才培养之摇篮的大学，为何清一色地朝着郊区迈进？

      有人说，这是跟国际接轨。欧美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学，很多都建在远离大城市的郊区小镇上，方才形成了文化气息浓厚的“大学城”。殊不知，“大学在郊”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也能找到出处。在这一点上，中西教育先贤们想到了一起。

      这些年，随着政府政策引导，大学扩招以及地方经济发展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很多大学都在城市远郊创建了新校区。

      与位于市区的本部相比，这些新校区无一不面积广大，一般都有两三千亩地，校园的建筑规模也非常宏大。像图书馆这类标志性建筑，都建得犹如天安门一样壮观。校园里的道路一律横平竖直，标准双向车道，有时还矗立着红绿灯。至于一排排粗细整齐与塑料制品无异的行道树，一片片像化纤地毯一样平整的草坪，更是在校园里随处可见。

      不管是谁，一旦走入这种“一次成型”的新校区，都像是无意中走入了阿拉丁用神灯一夜之间变出来的规模宏大的宫殿，大学之“大”的感觉亦会油然而生。

      郊之建筑——当“马桶盖”成为“虫洞”

      设计者弄出这么个建筑，是为了与“天圆地方”的中国传统文化理念相契合，如今反被学生以“马桶盖”相称，可见神圣与卑俗的界限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大。

      与新建的那些大学校区一样，同济嘉定校区也给人此种印象。但同济是传统的“建筑强校”，有着国内最好的建筑和规划方面的专业力量，其校园建筑也更讲究一些，细节处理更好一些。比如，嘉定校区的建筑外墙多为淡青色的瓷砖贴面。这种颜色，听朋友讲，是特别为同济调出来的，不像很多大学的新校区建筑，不管东西南北，大多用红瓷砖贴面。不知这是由于中国人爱红色代表的喜气、吉利所致，还是因为崇拜哈佛大学“爱屋及乌”的心理作怪。众所周知，“哈佛红”（Harvard Crimson）就是得名于其校园里的红砖建筑。而今的交大闵行校区，墙面用的也是红瓷砖，远看红彤彤的如一片火烧云，红是红得可以了，可要是说“交大红”，总有点“情何以堪”的味道。不过，我也同样不能理解嘉定校区的“同济青”美在何处。那种青色不亮也不暗，还有些绿，让人感到不尴不尬。

      在校园里，我最喜欢的建筑，是由圆形的空中走廊连接在一起的综合教学楼。这个四层高的建筑把七幢教学楼连在了一起，内有长方形的中庭，上有玻璃天顶。天气晴好的时候，阳光撒下，照在底楼种植的树木和盆景上，显得非常柔和与静谧。

      据说嘉定校区的学生们也很喜欢这个楼群，不过，他们喜欢的是那个圆形的空中走廊，因为走廊下面就是学校规定的快递收发点，也是同学们常常使用的集合约会地。或许是每天亲密接触的关系，有充满想象力的学生率先将这个圆形的天桥命名为“马桶盖”。

      不得不承认，其命名之形象与生动，让人叹为观止。但这个不够雅驯的名字让校方多少有点尴尬。试想，当世界著名大学的校长来此参观，身为东道和向导的同济校长遥指此圆形天桥，热情地说，请朋友们到“马桶盖”去看看，该多煞风景，那不是把大家领到马桶里去了吗？

      今年上半年，同济准备借对嘉定校区建筑及道路命名之际，给“马桶盖”取个高雅的名字。当时我也有幸作为“专家”在命名现场，可大家绞尽脑汁也没弄出个可以与如此给力的“马桶盖”匹敌的名字。后来还是在回本部的班车上，有个老师忽然福至心灵，提出将其称为“虫洞”。这个名字的确不错，但方案到现在还没有实施，最后能否战胜学生们喜欢的“马桶盖”还真难说。据说，当时的设计者弄出这么个玩意，是为了与“天圆地方”的中国传统文化理念相契合，如今反被学生以“马桶盖”相称，可见神圣与卑俗的界限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大。

      郊之人物——有一种从里到外的简朴

      孟子曾说，“居移气，养移体”。不同的环境自会形成不同的气质，哪怕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因生活与学习环境的不同，也会有很明显的差别。

      这学期，我在嘉定校区的课被“劈”成两段：有两节在下午3点到5点，还有两节6点半以后才上。所以，上完前两节课后，我就随着下课的学生向食堂走去。

      以前我到嘉定校区上课，从未在这里的食堂吃过饭。所以这一次，当我走进学生食堂，看到成排的连椅桌，买饭窗口前不断移动的人群，端着餐盘寻找座椅的学生，听到天花板上吊扇旋转时唰唰唰的风声，师傅们清理碗筷时嗵嗵嗵的响声时，突然有如电光石火一般，把我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一下子唤醒了。

      没错，这种情景和我几年前在上海交大教书时，在闵行校区食堂里见到的情景一样：相比本部食堂那些收拾碗碟的师傅，郊区大学食堂里的师傅明显动作更大一些，发出的声响也更亮一些，有一种爽朗的劲头。我把餐盘送到回收处，看到师傅像杂技里骑着独轮车玩踢碗的高手一样，几乎是手脚并用，一眨眼功夫就把托盘里的杂物清除出去并同时把筷子、托盘与汤碗砰砰砰地分类放好。而这里的学生们似乎也更年轻，穿着更简朴，随意。男生很多都是大短裤、圆领衫、拖鞋，女生也基本都是式样简单的裙子和牛仔裤，很少有化妆的。

      可能是郊区的阳光更为明亮，校园面积更为广阔，户外活动也较多的缘故，这里的学生脸色似乎比本部的学生更黑一点，当然也更为健康一些。孟子曾说，“居移气，养移体”，不同的环境自会形成不同的气质，哪怕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因生活与学习环境的不同，也会有很明显的差别。这些生活在郊区的学生，相较那些一直住在市区本部的同学而言，不仅仅是衣着打扮的简朴与肤色的健康，其精神气质也更率真与劲健一些。

      郊之追忆——遥想80年代的大学气质

      郊区大学空间的宽敞与疏朗，有助于形成天高地迥的感受，还有相对远离“市声”与“政声”的日常生活，让老师和学生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种不受现实世界约束的“清高”之感，并因而产生了对精神性的东西的较为强烈的喜爱与关注。

      现在想想，当初那些筚路蓝缕的先贤们把大学校园建立在郊区，并非偶然为之。

      如今不少在郊外建立了新校区的老大学，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也都是位于城市的郊区或者城区边缘。北大、清华本就在北京城外，复旦，同济周围当时也还没多少房子，交大所在的徐家汇早年也就是上海西南角的城乡结合部。

      即使在城里的大学，也因学生人数较少，显得比较空旷。1991年我在南大读研究生时，南大虽然在南京的鼓楼旁边，并一直号称是教育部直属学校里面积最小的大学。可我感到，也并不是那么拥挤，甚至也并不“小”。真正变小，还是随着这些年大学扩招后学生数量激增的结果。

      有人会说，这是向国外学习的结果，欧美那些历史悠久的大学很少有建在市中心的，基本上都建在远离大城市的郊区小镇上，方才形成了一个个文化气息浓厚的“大学城”（University Town）。确是如此，但也不尽然。在我们的传统里，高等学府也是建在城市边缘，即是郊区的。如《礼记•王制》在谈到各级学校时，就明言“大学在郊”。

      把大学建在郊区，除了政府的政策与地价等因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中西的教育工作者们都希望给青年人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让他们在这些远离都市喧嚣的郊区的大学里，暂时脱离世俗生活，心无旁骛的好好学习文化知识。我国的大学传统更希望学生们能同时养成孟子所期望的“浩然之气”，以在将来带着美好的理想和健康的人格，再去建设和改造社会，也即《大学》所言的“明德”与“亲民”。

      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们逐渐成为社会的中坚并开始回忆，近年来，谈论八十年代的大学风气也成为时尚。可我想，八十年代大学那种开放明朗的校园作风以及大学所具有的理想主义和人文色彩的形成，也应与当时的大学都在郊区有关。郊区大学空间的宽敞与疏朗，有助于形成天高地迥的感受，还有相对远离“市声”与“政声”的日常生活，让老师和学生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种不受现实世界约束的“清高”之感，并因而产生了对精神性的东西的较为强烈的喜爱与关注。而这也成了八十年代大学气质的一部分，也是我们至今仍对其念念不忘的原因。

      （作者为同济大学文化产业系教授）

      （本版插图为《高校漫步之上海》手绘地图部分截图）

      高校美食星星榜

      同济大学四平路校区 （★★★★★）

      上海财经大学第一食堂 （★★★★☆）

      上海大学食堂尔美餐厅 （★★★★☆）

      东华大学食堂（松江校区） （★★★★☆）

      华东政法大学食堂（松江校区） （★★★☆）

      上海外贸学院食堂（松江校区） （★★★☆）

      立信会计学院食堂 （★★★☆☆）

      复旦大学本部食堂 （★★☆☆☆）

      上海交通大学食堂（闵行校区） （★★☆☆☆）

      上海大学嘉定校区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