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李庄商贸繁荣,各行业和帮会云集,为李庄留下了大量的庙宇宫殿兼帮会聚集场所建筑,有“九宫十八庙”之说。收到左照环先生寄来的《李庄镇志》,已是去李庄游玩两年后的事了,想那时在李庄,偶然进入一个小巷,知道一位先生正在撰写镇志,当时正为公司收集有关四川的书籍,就预订了一册,留下电话号码,便从此忘记这家的门楣了。
现在许多关于李庄的书籍,多是站在历史与旁观的角度来打量她,细细地探询古镇的石板路、长江边上嘹亮悠扬的船工号子、祠堂庙宇茶馆中的功课、吃哑巴花生的学子们等等充满历史沧桑的电影画面——因为抗战八年,李庄成为中国文化史上一个重要的符号。
从地理位置来说,金沙江与岷江在宜宾会合后,改称长江,宜宾号称长江第一城,李庄位于宜宾市下游19公里的长江南岸,自然便号称“万里长江第一古镇”了。李庄镇从梁代大同六年(公元540年)设六同郡起,距今已有1460年的历史。
历史上,李庄商贸繁荣,各行业和帮会云集,为李庄留下了大量的庙宇宫殿兼帮会聚集场所建筑,有“九宫十八庙”之说。现在保存完好的有:紫云宫、真武宫、桓侯宫、南华宫、禹王宫(即慧光寺)、天上宫(现玉佛寺)、东岳庙、观音堂等。
李庄历史上发生过许多故事,比如咸丰年间反清的“张四皇帝”、民国时期的川南“农民暴动”等,而最有名的当数抗日战争时期,同济大学、中国营造社、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馆等十所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迁驻李庄长达五六年之久这样的大事。
当时,李庄镇居民只有三四千人,一下子来了万余外来人口,还有大批文物、文字资料、研究设备等,引起了一阵哗然。幸好这里有“九宫十八庙”,还有一些祠堂大院,才把这批文化人安置下来。顿时,李庄一下子演变为了抗战时期大后方四大文化中心镇之一。
当年同济大学总办公处的禹王宫,也许是改为佛寺的原因吧,建筑布局完好,修缮很新。一进门就看到那座戏台,1946年同济校庆,在这个台上演出过曹禺的名剧《原野》。正殿则是当时开大会的主席台。同年,还举办过土木系教授钢结构的波兰籍犹太人威特教授的追悼会,他逃避希特勒的迫害到达上海,又随同济来到李庄,和中国人一样过着清苦的生活,他的遗骨也留在了李庄。当时坚持随同济大迁来李庄的还有医学院的德国教授史图博,后来还加入了中国籍。
工学院所在地的东岳庙,大门完好,院内还可见当时的一些教室。而东岳庙前长江边的沙滩,原来是同济大学的操场,现已改成李庄中学的运动场,1946年校庆时在这里举行了各种体育比赛,教授们穿着经过多年逃难仅剩下的西装,喜气洋洋的。校庆过后,学校就要开始复员了,一些“下江人”早就日夜盼望回到“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与久别的亲人团聚,一些由大后方入学的学生,也企盼着早日到繁华的大都市上海去。
中国营造学社的旧址,在镇西三公里上坝村月亮田,我们曾经过田问小路,绕过山坡旁一片竹林,到达那组院落:一座五间平房,堂屋有一木牌,上书“梁思成、林徽因旧居”。西边是他们的工作室及卧室,桌椅、木床原物尚在。
在昏暗的油灯下,林徽因被肺病折磨,宛如她《静坐》诗中的描述:“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她也为国家的命运担忧,她弟弟林恒,驾机在成都上空与日机搏斗光荣牺牲,她写下过一首哀婉的诗歌。在这里,他们夫妇完成了《中国建筑史》这部享誉世界的扛鼎之作书稿以及用英文写的《图像中国建筑史》。英国的李约瑟、美国的费正清也来这里访问过梁、林夫妇。
据回忆文章讲,禹王宫周围的老镇四方街,与抗战时期相比,格局依旧,只是多了一些商店。同济的师生们常在留芳菜馆“打牙祭”,现在这里已经是一家商店了。透过对往事的追想,似乎还能闻到“川菜之王”——回锅肉的香味。镇中有不少茶馆,但据说不如往昔那么多、那么热闹了。那时茶馆中的常客是同济的学生,一杯清茶坐半天,在这里看书,做功课。现在较为冷清,只有些年纪大的人在搓麻将,看电视。
当年的同济学子们喜欢吃一个哑巴卖的花生,现哑巴花生仍有,改名“好香花生”了。当时同济是国立大学,不收学费,还以贷金方式管伙食,才使清寒的学生圆了大学梦。学院伙食很差,米是平价米,有时有霉味,菜也很少,吃饭时要用大碗抢,有时还要饿肚子,偶尔去镇上,买包哑巴花生也算是改善生活。
1944年日本侵略者为挽救败局,为打通大陆交通线,发动河南及湘桂进攻,国民党军队大溃退,日寇铁蹄深入贵州独山,四川震动,几经辗转到李庄的同济师生再也无法平静了,他们唱着流亡歌曲,“流浪到哪年?逃离到何方?我们已到处流浪,已无处逃亡”。激于爱国抗日的义愤,全校700多人报名参军,占当时大学部学生一半以上。
我曾经在静静的长江边品茶,未曾仔细打量过尘封着的那些往事。这次才在书中读到了当年学子们在油灯下苦读的身影和李济、董作宾、傅斯年、梁思成、林徽因、陶孟和等文化精英在艰难困苦中,不甘屈服、立志为学的精神风骨,也读到了李庄的风土人情、历史沿革、士绅们在抗战中的作为,以及后来众人的不同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