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回到上海已快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队员们除了整理武汉抗疫的工作生活、撰写论文,提交课题,还有不少队员在整理战疫日记,李慧护士就是其中一员。近日,记者从她细腻的笔触中,再次感受到横波逆浪、白涛齐天中那片小舟——武汉的艰难时刻,看到了那群勇敢的白衣战士。
正在上海青浦隔离的队员们
遭遇:怎么能不回来,这是家啊!
刚到武汉时是怎样的感受,李慧在2月4日的日记中写道:
今天是我们来武汉的第一天,大家在高铁上听到武汉到了,都打了个激灵,瞬间都紧张起来:武汉到了,这么快就到了。本来眯着眼睛的也一下睁大了,窝在座位上的也坐直了。下了高铁,同行的返汉人员不停地对我们说感谢。有人问他们,为啥还要回来?有人答,这是家啊,亲人都在这里,怎么能不回来?是啊,这是家啊!
我们入住的是武汉华尔登邑居酒店,武汉可真冷啊,大家冻得直打哆嗦,空调也全关了。疫情期间,酒店里拖鞋没有,吹风机也没有......终于收拾好躺在床上,发现被窝冰凉如铁,躺了半天也没热,不过我的运气还不错,要来了酒店最后一条被子,在身上贴了两个暖宝宝,才感觉暖和一点。
后勤的兄弟们比我们更辛苦,昨天晚上(2月3日)装了一夜物资,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夜里23点才赶到酒店,群里说洗澡水也不热了,不知道他们奔波了两天两夜能不能洗个热水澡?
第二天,后勤的战友们还在热火朝天地搭帐篷,我们医护开始了防护培训。来武汉前,大家已经培训得很全面,但在这里大家还都特别认真,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护目镜应该戴在防护服外面还是里面,防护服里面该不该穿隔离衣。大家各抒己见,讨论你来我往,我认真地听、默默地记,安全攸关,不敢大意。
等我们培训结束,后勤的兄弟们已经搭好了帐篷,看着自家的帐篷一个个在广场上立起来,心里很高兴;我们还进了方舱医院,里面摆满了床,像极了学生宿舍。
2月13日,李慧在日记中说,武汉真的太冷了,后勤的兄弟们通知大家领取军大衣和暖宝宝。徐红福指导员在群里建议:后勤人员暖宝宝先不发,优先给医护、医技一线。后勤的兄弟们个个积极响应,都说身强力壮,不需要暖宝宝。殊不知我们后勤好几位战友都快五十了,陈雄师傅五十多了。而且,他们还要值夜班,晚上还有通勤班,凌晨一两点钟要接我们上下班!这个家真好:战友们总觉得别人比自己付出的多,别人总比自己更辛苦。群里一说干活,大家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一说领物资,总是先想着兄弟姐妹,自己往后退。
工作:雷院在每个人的防护服上写名字
日记中,李慧很是为救援队的帐篷自豪,她说,刘院长说“我们的帐篷医院实际上是方舱医院的‘大脑’和‘神经中枢’,是护佑病患的‘驱动器’”。
2月7日晚上,赵黎明、任慧娟、李辰、张锋镝、华晶,作为救援队第一批队员进入方舱。雷(撼)院长和孙(贵新)队长一起送他们进舱,雷院在每个人的防护服上写名字。我们大家都为勇士们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方仓里面是怎样的场景。
雷院仔仔细细帮队员整理防护衣
一个班要六个小时,加上穿脱防护服的时间,一个班要七八个小时的。不吃不喝还能忍受,万一想上厕所了咋办?之前看报道说上海的一个护士一个班下来手都冻得像胡萝卜,他们在里面冷吗,护目镜起雾了看不清怎么办,听说病人很多,他们能忙得过来吗?里面的病人什么样子,他们这么长时间的煎熬、奔波,好相处吗?心里满是担心和疑惑。
2月8日,元宵节,早上七点不到,就看到孙队发消息说昨晚进仓的有三位医生的鞋子污染了,让后勤人员出发时带三双干净鞋子过去,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吃完中饭,大家集合去武汉客厅我们的帐篷医院做整理工作。
来到武汉客厅广场上,帐篷带给我们莫名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可能因为这是自家的帐篷吧。孙队迅速分工,分了责任田,帐篷医院设置为监护室、留观室、餐厅、药房、库房、远程中心、办公室、男女值班室、男女更衣室、淋浴室。各室长带领组员像得了自留地一样,开始热火朝天地干起来,比速度,比效率。经过三个小时的战斗,帐篷医院越发亲切了,更规范化、更充实了。帐篷医院是我们的家,这会儿“装修”漂漂亮亮的,大家都想着去串串门,其实心里在默默比较着,要把邻家的优点学回去,把自家变得更好呢!很感谢黄药师,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照片,各个室长带着各自的组员合影留念:以后,我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
晚上回来,我们真的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东方食堂大餐和汤圆,感谢雷院、孙队、杜大厨和兄弟们!这是来武汉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恨不得把盘子里的汤汁都喝了。雷院还分享了他武汉同学特意送来的好酒,雷院还打趣说,这酒能预防新冠肺炎。说的我都想喝一口了。
那碗酒
我还在方舱里碰见雷院了。一天早班,我进仓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两个超大号的大白,走近一看,真的是雷院和孙队!患者比我们还兴奋,高兴地喊着院长好,不一会,就把雷院围成一圈。然后,就只见他就站在那儿为患者解疑答惑,普及新冠肺炎知识,帮着分析病情,讲解患者最为关心的核酸检测和CT报告以及出院标准。引来现场一阵又一阵掌声。
两位大号的大白
雷院还很纳闷,他们也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院长呢?我们偷笑着,说,是院长的气场太强,她们一眼就看出来的。原来,是我们可爱的高老师,进仓前帮雷院写名字时,偷偷地在院长背后写上了“雷撼院长”!
背上写“院长雷撼”
第一次进舱
2月9日晚上七点半,在高彩萍护士长的带领下,我和晏晓坤、周敏、毛懿良、朱嘉鹛、秦佳文、袁刘远、尤俪雯9名队员作为第一批护理人员进入方仓B厅A区工作。7号晚上那批最先进去的同事,给我们带回了前线宝贵的信息和作战经验。我们提前准备好了安普贴和碘剂,以防皮肤破损、护目镜起雾。已经进仓的医生还给我们打好了预防针,里面很忙,病人都是各社区隔离点整批送来的,还建议我们不用穿太多,因为防护服不透气,方舱里有取暖器。但是,那个手指冻得通红、瑟瑟发抖的小护士总在我脑子里晃,来的第一晚我也冻怕了,还是默默穿上了毛衣、打底裤、手术衣,肚子和腰上又各贴了两个暖宝宝才安心。
雷院、孙队、王主任、姜队、徐指导员、吴主任亲自来送我们进仓,服务我们穿防护服,雷院蹲下来帮我们每个人套鞋套,写名字,检查防护是否到位。比我们自己要求还严格。朱嘉鹛因为面罩有点歪,雷院怕工作中掉了,帮她仔细调整,直到满意了才放行。领导们现在都是我们的“贴身小秘”了。我们还不好意思,他们的服务已经很熟练了。进仓之前,我们照了一张值得保留一辈子的照片,还录了个小视频。雷院说,我们一个个像宇航员一样,他心里美滋滋的。其实,我发现他的眼睛湿润了。
每进一道门心跳都加速一倍,最后一道门了,高老师要求我们再互相检查一下防护是否到位。我们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前后左右上下打量,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帮对方调整面屏、护目镜,直到自己觉得完美了,才敢松口气。随后我和朱嘉鹛相互拥抱了一下,手拉手一起进了方舱——一个危险而又充满神秘的地方。
两位勇士
进去以后都惊呆了,前两天的大通铺,现在中间隔了板,变成小区域,看起来舒服多了。里面已经住了很多病人;有的躺着玩手机,有的吃东西,有的在聊天。外观上看,她们不像病人,一点也不像病人。这是我第一次真实接触确诊新冠肺炎的病人。
我们所管的区域是B厅A区,收的都是男病人,我们9名队员共同管理。这里和我们之前预料的不太一样,没有现成的流程,一切都要靠我们去发挥创造力。我和佳文负责入院病人生命体征测量和登记,询问病史,核对腕带信息并佩戴,指引患者到两位医生那里,去做病史咨询;我又与山东的孟力维、宫燕玲两位战友,负责安排病人床位,做简要的入院宣教。
病人实在太多了,整批过来,主班那里的队伍就像超市大促销的收银台一样。我们也来不及和他们详细交流,趁着测量生命体征的空隙,我问一下他们怎么感染的,家里几个人被感染,最初的临床表现是什么。发现大多数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热、咳嗽、乏力,极少数无明显症状,但也会有点不舒服,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问可能在哪被感染的,他们也不能确定。大多数估计是过年聚会、去超市买年货、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有一位年过半百的叔叔,说他自己也很纳闷,他是一位大学老师,学校放假了,就在小区里跑跑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传染了。
武汉人民真的太难了!有一位叔叔测量血压时对我说,血压本来不高,现在测出来可能会高,因为已两天两夜没睡觉了。还没等我问,他就说昨天刚办完母亲的丧事,她才七十出头,因为这个病去世了。我听完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安慰他,我知道现在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多做一点,再快一点,让他们早日康复。
第一个班凌晨两点下班,消毒洗漱好躺在床上已经快将近五点了,天已蒙蒙亮了。眼睛睁也睁不开,脑子却一直飞速地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李慧说,2月15日,在方仓我还犯了一个错误。本来那天休息,因为需要做核酸检测的患者多了,我被选中去加班,配合采集咽拭子。
进仓以后才知道下午不能做核酸检测了,因为上午的采集数够了。我被安排和谢文婷一起管理A1、A2两个区。文婷真的是个小太阳,我们俩测量生命体征,一个测量,一个记录,速度很快,也不觉得时间慢了。
今天上班犯了个小错误,由于护目镜起雾看不清,给患者测血糖时,扎了人家两针才测出来。我很不好意思,一直道歉,这位叔叔还一直安慰我,说没关系,我们穿成这样不方便。他越安慰我,我越愧疚:我可是急诊出身的,而且在输液室待了两年,不敢说一针见血,但是像测血糖扎人家两针的还从来没发生过!低级错误!回到护士台以后,就赶紧向文婷和山东的芳芳老师讨教。听完她们的建议以后,我深吸一口气,接着给下一个人测血糖,这次一次完成,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
家里很温暖
女生总有几天特殊的时期,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生理期竟然提前了一个多礼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一直痛经,平时都要吃止痛药才能缓解。这周我们重新排班,我和小太阳谢文婷在顾钦赟(救援队战友)这组。我们两个真是难姐难妹,一个痛经,含腰弓背像个烤熟的小龙虾,小太阳更可怜,出来时发现衣服都脏了,出口处值班老师给她一件隔离衣,暂时避避尴尬。
可能真的是生理期抵抗力弱,我那天下班回来以后就开始各种不舒服:腹泻、扁桃体上长小脓点、嗓子疼。这下好了,一下子接受到了“家”里无微不至的关怀,雷院、孙队、高(彩萍)老师、顾老师、小任(慧娟)、黄(国鑫)药师轮番上阵,雷院又是打电话,又是发信息来问情况,孙队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们像极了家长和兄长。
高老师强制性撤掉我的雾化排班,说让我好好休息;顾钦赟老师还担任我的心理指导,方方面面帮我解除顾虑;张老师给我做了检查,小太阳文婷特意为我煮了金银花茶。我自己也尽量注意不和他人接触(担心自己感染了病毒),小任来给我送东西,我让她就放门口。好在有惊无险,吃了黄药师的头孢和黄连素就好了。我为自己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内疚着抱歉着,雷院却说,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大家平安回家就是福。他跟刘院长保证了,要一个不少地安安全全把大家带回家。
我们的查老师,因为太劳累牙龈开始发炎,本来只有巴掌大的小脸,肿得像塞了个大馒头,什么也吃不了,九楼的美厨娘66(队友袁刘远)就帮她煮稀饭,熬汤汁。没有甲硝唑,孙队就联系口腔科医生罗氏芬加地塞米松静滴,查老师也逐渐恢复了她漂亮的小脸蛋儿。
媛媛以前就有早搏史,因为太劳累,在进仓口检测血氧时,发现心率跳到了120多,赶紧安排她回来休息,李昕老师帮她检测心率,吃了倍他乐克才逐渐缓解,高老师还为没能照顾好她深感内疚。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经过40多天风里雪里、白天黑夜地出险入难,并肩战斗,我们已经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