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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观新闻】【武汉日记】金银潭重症监护室里的护士:我的心情随着病人的饭量起伏

来源:上观新闻   时间:2020-02-18  浏览:

讲述人:盛赛花   杨浦区中心医院呼吸内科及呼吸重症监护室护士长   上海首批支援武汉医疗队队员

第一天到武汉,有一个朋友问我在哪个医院,我说金银潭。他开玩笑说“在毒窝啊”,因为大家都知道确诊的病人在金银潭。其实没那么恐怖,而且我们都做好了防护。

不过上岗的第1天还是有些不适应,穿完防护服已经一身汗,气喘吁吁的。一开始虽然有交接,但对很细节东西并不清楚,比如说物资的摆放,一会发现这个东西没有,一会那个东西没有,得反复去其他的房间、治疗车上找,很浪费时间、精力。8小时,我在病房里走了2万多步,回酒店的时候,已经走不动路了。

我们是重症组,现在人员上有了补充,达到了每个班4个小时。而且工作已经顺手很多,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关注病人,还能和他们聊聊天。

看到病人吃饭
我露出老母亲般的笑容

在病房的4个小时里,除了基本的治疗以外,跟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多吃一点。水果要吃吗?饭要吃吗?水要喝吗?劝他们喝水,劝他们吃东西,不停地问。

我负责的病房里4个病人,3台无创呼吸机,1台是高流量。只有戴高流量吸氧机的阿姨可以自己吃饭,另外三个人都是带着无创面罩,喂饭、喂水,所有的生活护理都得我帮忙。有时候他们很不好意思,抓着我的手说“谢谢你”“麻烦了”。

20床的病人,之前不吃不喝,拒绝一切治疗。有一阵子我们不能靠近她,哪怕尿布湿了,想给她换也不让换。

本来,她的眼睛是看得到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下子双目失明了。来的时候能走,到后面越来越重,躺在床上。从她的角度,恐惧肯定是比隔壁几个床都更重一点。但最近好多了,反抗情绪平缓了一些。

平常真的是一口饭都喂不下去,我给她嘴巴里塞一口饭,嘴巴抿着就是不要吃。只要我上班,我就天天“威逼利诱”她吃东西、喝水。今天给她喂东西吃的时候,她说实在太干燥了,我就说不喝水当然干燥,吃完饭要喝水的。

说真的,听到病人要吃东西,我心里很开心。那天我最有成就感的就是,给20床病人喂了一整瓶营养液。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就像老母亲看到孩子吃东西,可开心了。这个病是病毒性的,自己没有基本的抵抗力,怎么能好呢?

看到病人绝食不吃东西,我也会难过。不只说我们医护人员需要心理辅导,其实很多病人的心理也有问题,他们是绝望地躺在里面。

目睹病人情绪崩溃

每天跟他们聊聊天会发现,焦虑的人比较多。

那天我中午12点刚上班,就看到21床的病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原先我过去打招呼,她会很客气地跟我双手合十或者摆摆手。但那天就是“不要吃,我不要活了”,情绪完全崩溃。我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病房里症状最轻的阿姨跟我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一天半夜开始21床的情绪就很不好,把所有营养都拿掉了。

这个病人六十岁,刚来的时候血氧饱和度很低,人已经昏迷了,打了好久才上去,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她呼吸机需要的氧浓度一直在往下降,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转很多。不过我知道她肯定很难过很不舒服,住院已经20多天了,机器一直没拿掉,有点希望渺茫的感觉。而且这次新冠不像平常生病住在医院里,家里人还能过来看看。

后来跟她聊了半天,喂她吃了一点。长头发20多天没洗头很难受,她说想剪头发,我就和隔壁房间的护士搭档帮她剪了板寸头,然后用酒精擦了擦,再用热水给她洗了把脸,身上擦了一下,舒服多了。下午她和女儿打电话,情绪明显比我刚到的时候好。

我们经常跟病人说,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吃、好好休息,其他的治疗听医生的。因为也是我们见证下来,好的比较快的。

病人在病房里都是有手机的,能看讯息,现在武汉是这样的,他们会害怕。心态也很重要,现在得了病,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但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态。我每天也在尽量逗他们开心,有一次给一个病人打甲强龙,她问这是什么药,我就开玩笑说是神药。

一个症状较轻的阿姨,有时候还会给我看女儿发她的视频,元宵节那天还给我们拍了视频,祝我们元宵节快乐。

我们不是来疗养
是来干活的

我原本在医院的呼吸科监护室,机械通气有很多,所以来这里仪器操作基本上都一样。原先监护室可能慢性病更多,这次是急性的。

另外就是原本不用操心的翻身、喂饭、大小便这些,现在全部由我们护士负责。不过,一开始我就跟我的室友赵越说,我们不是来疗养的,肯定是过来干活的。没有什么心里的难关要过,不就换个尿布、擦个大便嘛。

刚刚下班的盛赛花脸上被护目镜和口罩勒出一道道印记

看着我负责的病人在慢慢好转,虽然说有的人有反复,但至少趋势在往好的方向走,还是挺欣慰的。

在金银潭两个礼拜下来,所有的治疗、流程都熟悉起来,我的工作也是越来越顺了。其实第1天那么累,有一点是不知道病人的情况,今天有些什么治疗,两眼一抹黑,但现在很清楚了。

而现在大家都能提前交班,比如我12点上班,11点就从酒店出发,11:20到了医院,11点40分穿好防护就进病房,让前一班早点走。不可能有人穿好防护服,在外面坐到准点再进去,每个人都是良性循环。

以前穿好防护服觉得笨重,不知道怎么干活,现在戴了两三层手套打个针还是照样。已经越来越熟悉这一套防护系统,干活也越来越轻巧。 而且小伙伴们都是互帮互助,一个人帮忙不过来,旁边的人很自然会过来帮忙,没有人在计较。

我会尽量每天都在朋友圈打个卡,报声平安,一条状态经常会有一两百条的留言、点赞。有时候懒着没发,就有很多人私信问我。

希望疫情能早点得到控制,我们早点儿回家,可以不戴口罩,在外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OY8uURkZ8gR9CXi-LFXH5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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