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一年之前就预约的采访。本报记者 要采访的对象,是一支名为“千里草助学计划”的大学生公益队伍。 为了能够真正帮扶一群生活在西部山区的贫困孩子,“千里草”的成员们尝试着一种多渠道的资助模式:一边利用暑期开展支教活动,走进大山,为那里的孩子带去知识;一边依托农村学校提供的信息,实地走访学生家庭,采集山区孩子的学习和生活信息。他们相信,信息对称,可以让更多生活在城市的爱心人士,清晰地关注到那些等待他们伸出援手的“施救对象”。只有信息透明,爱心才能更好地、持续地传递。
终于等到了今年这个暑假,“千里草”出动了。100多名大学生成员分赴四川、贵州和甘肃三地的16所农村学校。7月13日至18日,本报记者跟随“千里草”的一组队员,来到位于甘肃陇南市成县的苇子沟学校。
如何在山区孩子的课堂上实施真正的“素质教育”?面对农村学校提供的亟须接受援助的贫困学生名单,以及来自爱心人士的有限资助额度,“千里草”的大学生志愿者又如何在翻山越岭实地走访的过程中,依据一连串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信息,遴选出最需要资助的孩子?本报记者试图通过日记,详实记录“千里草”行动,以及行动过程中的挫折、困惑。我们希冀,这些发生在大山里的真实故事,对今后更多的爱心助学和公益事业能提供有益参考。
山区里,没有城市灯光。点点星光的浪漫,早被上山路的“恐怖”替代——
我们乘坐的一辆破旧“面的”在山坡上奋力爬行,前路是没完没了的“发卡弯”。司机先深踩油门上坡,接着就双手猛打方向盘急转弯,两个娴熟的动作不断交替。“姑娘,车甩得想吐吧,再坚持一下。”
从没想过,一个个形如女子头上“发卡”的弯道接连排布,竟有如此力道。也没想过,等待了将近一整年的采访,会有这样一个像电影院惊悚大片那样的开头。
终于,在左右甩动了一个小时后,车缓缓停下。眼前出现一道铁门,依稀可辨别的是一片操场——这就是甘肃陇南市成县黄陈镇的苇子沟学校。
来这里,是为了和一群参与“千里草”的大学生“会师”。
“千里草”,全称为“千里草助学计划”,是一群城市里的大学生为了给山区孩子提供爱心助学、素质教育课程研发以及育人励志等一揽子帮扶项目而成立的一个公益平台。今年是“千里草”成立的第四个年头。这个暑假,一群身穿绿色“千里草”队服的大学生,照例又选了一个办学力量薄弱的农村学校。他们来这里支教,又不仅仅为了支教……
集结在5号车厢
靠学校门口的一排平房,四间陋室就是“千里草”成员安营扎寨的地方。平时,这里是老师的宿舍。
墙上趴满了飞蛾,耳边是嗡嗡的蚊虫声,这些都没让河南女孩冯莉波害怕。此刻,瞌睡虫牵绊着她,但她仍然没有一丝睡意。脑海里,一张张新的脸庞,正和她记忆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快速匹配。
来到苇子沟学校的“千里草”成员一共9人。在此次支教集结号吹响前,他们只能算是“熟悉的陌生人”:身处大江南北的各个学校,因为“千里草”而加入了一个QQ群,成为经常联系的好友。
冯莉波在上海的队友们7月11日出发,乘上了开往甘肃天水的T116次火车。到12日凌晨1点多,当冯莉波从郑州站上车时,这趟火车已经行驶了近10个小时。探头出现在列车第5号车厢,几个年轻人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这趟火车的总行程超过23个小时,但大学生们清一色买了硬座票——长途虽累,但省钱,更可以增进了解。一个临时团队的默契感和凝聚力,快速形成。
“我们都是网上订票的,座位差不多都排在一起。”在火车上,冯莉波认识的第一个队员就是同济大学学生赵亮亮。这个皮肤黝黑的男孩,老家在甘肃玉门,他不仅精干,而且绅士。在凌晨卡准时间点,站在T116次火车第5号车厢门口候着这个中途上车女孩的,也是这个大男生。
“她是苏州大学的”,“她来自绍兴”,“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来的”……一路兴奋地讨论着,火车已到天水站,大家转乘3小时长途大巴,然后直奔甘肃陇南市成县教育局领取事先邮寄的七八百本支教用的教材,打包、搬运、整理材料……挥汗如雨。最让冯莉波后悔的,就是昨天那个忙碌的晚上:“从上火车开始就没有合眼,昨晚在成县的小旅馆终于可以睡下了,但是太忙了,我都来不及洗澡!”
行前,每个成员都收到了“千里草”发出的一份支教说明,上面清楚地写了一条:由于学校条件有限,支教期间无法洗澡。“说明”里还专门补充了一点:支教的生活肯定比在大学累,早晨6点起,晚上12点睡,请大家努力适应。
“老大”现身
“明天从上午到下午,大家都要去给孩子上课。放学后,我们就跟着孩子回家,去家访。”说这话的是赶来会合的“千里草”发起人董亚宁,他简单地介绍了明天的活动计划,算是和我们打招呼。
在支教队里,所有队员都称董亚宁为“老大”。提及“家访”,听得人眼睛都亮了。
事实上,和各大高校派出的成规模、集约管理的“正规”大学生支教军团比起来,“千里草”形似散兵游勇,但又别有“草根”的神秘和特色。
“千里草”实施的爱心助学,是一种多渠道资助的模式:一方面,这些大学生通过支教传递文化,同时,他们更致力于把生活在山区的一些特困孩子的信息传递出大山,渴望这些信息能够被生活在大城市、有捐助意向的爱心人士关注,从而完成一次“爱心结对”。
董亚宁2009年完成的“爱心结对”壮举,在“千里草”内部,是人尽皆知的“英雄往事”。
彼时,正值“5·12”大地震一周年。当全国媒体和社会各方的力量都齐刷刷地瞄向四川时,原籍甘肃的董亚宁却在回老家探访时发现,比起四川地震灾区一些学校灾后重建的力度和速度,同样属于震区的甘肃陇南,得到外界的资助和帮扶要少得多。
“大地震,摧毁了很多孩子的家。有人苦于家里的墙头裂了没钱修补,也有的孩子父母在地震中受伤,原本可以勉强维系的日子,算是过到了头。父母因病致贫,孩子的生活没了着落……”由于在上海念大学,董亚宁知道,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有一腔热情的爱心人士并不少。只是,城市人捐款捐物,“指向性”比较明确。都是在眼睛望不到的大山里,到底哪里的孩子最需要帮助?捐助的资金到底有没有用在刀刃上?精准回答这些问题,给出尽可能详实的答案,“爱心结对”才能成功。
有了这个念头,董亚宁便开始没日没夜地在网上搜寻了近300名有意向捐助的爱心人士。他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承诺,将利用暑假深入陇南山区开展“地毯式搜索”,为这些爱心人士寻找他们理想的捐助“目标人群”。
翻山越岭、挨家挨户地寻找受灾家庭,探访贫困儿童……第一次“爱心结对”顺利完成,也让“千里草”一战成名,越来越多的大学生要求加入。他们知道,要真正帮助山区里的苦孩子,为他们在大山外找一个愿意长期结对资助的对象,向外传递信息十分重要。
上课,是为了给孩子知识,让他们领略大山外的风景。而家访,则可以给孩子的未来捎去一点希望……奔着这个美好的想法,“千里草”的成员们听着蝉鸣进入了梦乡。明天,他们就要出发,走上课堂,走进孩子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