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甚嚣尘上的校园DV作品如今已涟漪渐微，题材重复、故事繁冗，几顶“帽子”的重压下，校园DV一度走进了尴尬的死胡同。然而草根电影梦虽传承告急，却尚未消失，DV在一批继续坚持着的学生心里依然被放在梦想的位置，他们正在为理想默默地做准备，“凑足盘缠”，继续上路。本版撰稿张丹
“我们原本是拍DV的”
同济大学附近一栋商务楼的楼管大叔最近常常见到四五位学生在半夜出入，他与这几位学生的交流次数寥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这帮小孩要多休息。”他告诉记者，这群孩子是在楼里“拍电影”的，一下课就过来，已经好几天没回去睡了。
周宏玮就是管理员口中的这群孩子之一，他递给记者的名片上清晰地印着“DV、视频导演”，这位同济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大三学生看上去和四平路校区图书馆内的其他同学没什么两样，随身抱着笔记本，松垮垮地背着学生气的书包。“这只包里值好几万啊。”他说着打开包向记者展示各种摄像器材，这是他最近没日没夜工作的原因。一周前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联系到周宏玮，要求为房地产项目的开业典礼做一条视频短片，由于已经合作过多次，房产公司的市场经理直接发邮件给周宏玮点名让他的团队接手该片，对他的“关照”，周宏玮很淡然：“学生做片子价格便宜，我们的技术和信誉他也放心。”
眼下，找影视相关专业学生做商业短片已是普遍现象，虽然技术略微稚嫩，但是不到市场价1/5的价格和可观的“返点”额依然让许多商家趋之若鹜。要找到技术到位的学生不那么容易，而一时兴起的校园DV剧则给了商家一个淘“宝”的契机。“我们原本是拍校园DV的。”周宏玮告诉记者，团队成员来自中文、艺设、影视编导等各个学院，分工不同，对口专业也不同，“大家都是在几个知名的DV论坛认识的，当时上海DV圈还很热闹，现在已今非昔比了。”他不无遗憾地说。
记者在采访时发现，有能力制作商业视频片的学生几乎都曾个人或者团队拍摄过校园DV，对此现象，周宏玮表示很能理解：“一般学生拍摄和制作技术无法达到商业视频的要求，有过DV拍摄经验的团队一般都有较好的技术和默契，商家肯定会找有经验动作又快的。”然而在周宏玮心里，应接不暇的商业case并不是他所追求的，“忙完这一阵，我还是会继续拍DV”。
放弃“守株待兔”
2002年开始在沪上兴起的校园DV产业曾一度受到社会各界关注，学生自编自导自演自剪的片子甫一面世就引起了学生极大的兴趣和追捧，但就在当时一片星火燎原的风潮中，校园DV创作的题材狭窄和基调晦涩问题也引起了部分社会人士的担忧。有相当一部分大学生DV作品喜欢表现边缘人群，描写心理阴暗面，除此之外，题材和拍摄手法都极为普通，无法吸引眼球。网上甚至有人这样形容校园DV创作，“只知道歌颂不知是真是假的爱情，只知道一遍遍拿‘青春无悔’来假装安慰自己早已后悔到天上的心……”
题材重复、故事繁冗，几顶“帽子”的重压下，校园DV一度走进了尴尬的死胡同。尽管业内人士分析指出这是一条学生创业的好路子，如果有一个题材很好的片子，不仅能正式发行，还有可能一炮打红。然而资金的捉襟见肘和校方支持力度的降低让校园DV之路已然越走越窄。尽管如此，还是有一批学生在默默坚持着。上海交通大学学生纪录片DV导演陈逸群（化名）告诉记者：“拍一部作品和十月怀胎一样，要解决很多问题，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缺乏专业技术指导，设备不全，演员和剧务不专业，这些问题都可以一一解决，然而资金问题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这位曾经计划在毕业前拍一部90分钟长篇DV的学生导演最终止步。“团队十来个人都想尽了办法，赞助商是有的，但是都只愿意在片子完成后的造势阶段投钱，向爸妈伸手又无法填补如流水般的开销，没有资金，最后计划只能流产。”再三斟酌之后，陈逸群最终放弃了“守株待兔”的坚持，开始接受早已纷至沓来的商业视频片拍摄邀约。
“以前觉得，作为一名纪实DV导演，不该接这些商业短片的case，走投无路的时候才醒悟，无米之炊谁都不能做，自己赚钱做自己的投资方是最靠谱的。”陈逸群很坦率。他的小团队目前正在为一个电梯工程维修项目做宣传片，2万元的报酬对学生而言不是个小数目，然而对他们团队而言，这只是积攒资金的开始。
凑足盘缠，继续上路
就目前的DV产业而言，现代电影所追求的摄影、灯光、音乐效果、剪切、特技、表演，这些都是DV追求不了的，唯一的优势就是表达的主题不受限制，不用理会有关部门的管制，也不用考虑票房。尽管在中国拍DV仍然没有职业出路或者创业前景，但是在一窝蜂的DV热冷却之后，才会显现出良好的状态，蛰伏期还在，这群高校里的DVfans也在走穴之外，默默地为实现自己的梦想做准备。
“当诗歌小说不能像以往那样吸引更多人注意时，DV作品作为一种低照度的更易识别的影像，能带来更多鼓舞人心的东西。”华东师范大学影视编导专业的Karen对此很坚定，她正在将一部无法投入拍摄的剧本做重新修改，“要时刻准备着”。
快要结束房地产开业典礼视频片项目的周宏玮已经把他下个月即将开拍的一部悬疑搞笑DV剧本发给记者征求意见，用了一个星期的高清摄像机，他依然怀念那台画质粗糙的小DV，“还是想拍纯粹属于自己的作品。”
陈逸群团队中的几位后期制作这几天异常忙碌，电梯工程的宣传片大部分工作都在后制，然而他们并不打算把酬劳平分，“这是团队资金，几位女生做平面模特的收入一样交给了团队拍片子，男生累一点是应该的。”
正在为新片寻找女主角服装的上海大学大二男生小胖向服装设计系的女友要来了一大包手工制作的衣服，作为代价，为杂志画插图赚来的800元收入则悉数上缴给女友供她买新衣服……
也许正如陈逸群对记者说的，获奖和获利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从中得到的经验和回忆。对这些怀揣梦想的大学生而言，自食其力不是问题，他们只是需要一些肯定和支持，然后凑足盘缠，继续走下去。
记者手札 草根电影梦尚存
大学生DV作品在记者大学时期正风头无二，犹记得在挤满了人的大礼堂里那部画面粗糙、情节老套的学生作品打出最后一行字幕“献给母校唯一的礼物”时全场同学没来由地一起流泪的情景。时隔3年再次与该片的导演交谈，发现他仍然没有忘记当年拍摄时的每一个镜头和感动，也许校园DV为青春时代提供了一个断面，留下一枚切片，经年累月还是栩栩如生。
有“DV教父”之称的贾樟柯曾做过关于“业余电影时代即将到来”的预言，大学生DV曾一度兴起，而今急急落下，许多校园DV导演因为筹资这个最大的原因止步不前，许多我所读过的精彩剧本和珍贵想法都无法付诸拍摄，令人扼腕。而目前的DV环境也不甚乐观，一位已毕业的DV导演告诉记者，现在拿个稍大一点的DV就好像犯罪，对着商店拍会被驱逐，对着摊贩就更不行了，在地铁站还会被无止境地盘问，电视台对“偷拍”的曝光一下子让全民都患上了“摄像机恐惧症”，大学生DV作者创作空间备受限制，想要捕捉原生态已经太难。
令人欣慰的是，草根电影梦虽难以传承，但尚未消失，“不想让首映变成最后一次放映”，DV在陈逸群以及所有学生导演的心里被放在梦想的位置，“和经典一样，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反而会更加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