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浦江两岸，坐落着许多锈迹斑斑的老厂房。随着都市扩张这里迅速成为都市的中心地段，但是都市景观却因此面临尴尬的境地——这里既没有街头咖啡馆，也没有时尚专卖店，更没有高楼大厦、公园和体育休闲设施，年代久远的厂区与都市景观格格不入。然而，这个历史产业建筑群落的命运却受人关注，因为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选址恰好位于这一地段。

 

锈带  灰色调的产业建筑群落

　　上海黄浦江畔，中国最早的自来水厂、最早的外商纱厂、最早的煤气供热厂、最早的大跨度厂房……作为见证中国工业发展的浦江历史产业建筑群落是这座城市最值得留存的历史记忆。但是，它却是灰色的。访问浦江产业建筑群落，竟是难以想象的混乱，工业生产的单一功能忽略了他们本来可以在江岸开阔地带一展风貌的机会。
　　这里没有滨江绿带，也看不见黄浦江。这里缺乏公共空间和公共景观，道路是笔直的，两侧种植着的单一的夹竹桃让人联想起铁路沿线的绿化。这里也没有商场，只有那种“计划时代”遗留下来的安静得令人窒息的街边小店，丝毫找不到一点都市生活的气息。厂区的颜色也是单一的，就连员工的性别也几近于单一，看不见活蹦乱跳的孩子，少了秀丽的服装、斑斓的广告和纷繁复杂的都市色彩。
　　始建于1918年的和兴化铁厂是上海最早的民族钢铁企业，上世纪30年代建造的和兴仓库，早已人去楼空。始建于1896年的怡和纱厂，因为生产停滞而变得死气沉沉，就连树根都钻进了车间的墙体。同样情形在我国其他地方上演，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锈带的形成。都市的发展以及工业的衰退使得工业景观在都市景观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而我们也正在失去另一种宝贵的历史空间资源——那些曾经为国家、为城市作出卓越贡献的老厂房。

秀带  让老厂房灵动起来

　　2010年上海世博会为产业建筑群落提供了再生的机会：让老厂房灵动起来。洞察斑斑锈迹，这里的老厂房正是世博会所需要的空间资源：以宝钢集团浦钢公司为例，作为上海最早的民族钢铁企业拥有近100年的历史，巨型的厂房能提供富裕的空间面积，数十米的层高能容纳巨型展品，上百吨的结构荷载足以支撑超重的展品，良好的结构基础与奢侈的层高为建筑内部空间的改造提供了可塑性，建筑可以随时增加或减少楼层，厂区累计数公里的巨型管道和铁轨呈现了主题公园般的工业景观。
　　浦钢公司电炉车间是这里的“庞然大物”。要知道像这样的平面布局可以为2010年上海世博会提供超过6个标准足球场的展览面积！这个单层层高就将近两个大剧院高度的巨型建筑，自从车间停产以来，就一直“下岗待业”，但世博会让它的巨型空间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为联合展馆提供最为富裕和灵活的空间资源。利用电炉车间原有结构中的行车梁，搭建标高13米的夹层系统；夹层结合世博园区规划中的二层步行系统，塑造空中休闲广场；空中休闲广场整合标高20米、朝向黄浦江的屋顶露台，打造立体观景平台，成为世博会区域性制高点。原先的钢结构屋顶部分将换作采光玻璃顶棚，而原先服务于整个厂区的直径超过2米的除尘管道，也将改造为世博会中解决垂直交通的观光自动扶梯。 
　　还有其他超尺度的建筑群落让人心生疑窦：究竟是先有城市，再有建筑，还是先有建筑，再有城市？浦钢公司厚板车间是名副其实的“都市舰艇”。长度是它的骄傲，相当于世界最大的航空母舰长度的2.5倍。“馆中馆”的空间布局使其将得以实现“建筑中的城市”。国家馆、物流中心、咖啡馆、餐厅……这一系列功能房间，都在这艘舰艇巨大的甲板呵护下，形成自己的“空间序列”，而林荫大道、步行广场、景观绿地穿行于车间内外，世博会入口处为了疏散人流而设置的游戏场也将融合到厚板车间的内部。身处这个“都市舰艇”，参观者永远不会厌倦，因为它所提供的不只是建筑，而是一座小城市。
　　显然，“让老厂房灵动起来”的这种努力不只局限于世博会。在怡和纱厂，由马海洋行1909年设计建造的大工场，正在由相邻的杨树浦水厂改造成为自来水博物馆，透过自来水生产工艺的展示，前来参观的孩子们懂得了水来之不易的道理；还有怡和纱厂位于江畔的烟囱，正在被改造成为登高观景塔，将成为北外滩亮丽风景线的延续。以历史产业建筑再利用为主题营造不同寻常的空间，这里的一切颠覆了常规的空间体验，完成了平时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绣带  展望2015年的某个下午

　　世博会的后续利用，将使这些历史产业建筑的再利用得到应有的回报，人们不再以推倒重来的方式进行都市更新。政策的导向鼓励产业建筑的再利用，业主对产业建筑的迷恋发展到了痴迷的程度，不再轻易地把土地和厂房转让给开发商，斑斑锈迹熠熠生辉，他们对自己的产业建筑如数家珍。

　　让我们大胆假设一下。2015年，这个身高50米，拥有空中广场、玻璃顶棚的电炉车间，已经变成了滨江风景的一部分。它并不因体量庞大而笨拙，外露的钢结构倒显得风姿绰约，因为简洁明快的造型而颇受年轻时尚人士的欢迎。它至少提供了万人同时到访的大型商场、影剧院和餐厅，还融入了都市轨道交通站点。同样，2015年的“都市舰艇”——厚板车间，延续着它的“建筑中的城市”理想，被改造为居住、商业、休闲、公园、旅游接待和体育游乐城市综合体，有成百上千的市民搬来居住，成千上万的游客到此一游。 
　　2015年，某一个周末的下午，大雨瓢泼，人们躲闪不及，纷纷栖身街头。却有例外，浦江产业建筑经过改造与再利用，变成了一座座“小城市”，硕大的采光玻璃顶棚下是欢快的购物者、疯狂的极限运动爱好者、热恋中的情侣们……这里已经是上海人气最旺的时尚场所。

    （作者为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师、博士生）

 

上海世博会——空间总动员

　　2010世博会在上海举办，但时过境迁，滋生于浦江的产业建筑失去昔日辉煌。拆除最简单。但是，简单“除锈”是一种伤害。秀是一种策略，以渗透方式进入到都市视野中的上海莫干山路50号、北京798工厂，大胆而肆意地放弃“审美决定论”，其观念更新无疑是创造性的。但是“想秀就秀”的单体秀始终是带着各种目的进入。要整体性地实现历史产业建筑再利用，2010上海世博会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工业建筑并不炫耀单体的装饰风格，正如全世界的大烟囱风格都是相似的，要想保住一座城市里的几千座烟囱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历史产业建筑承载的历史信息、天生拥有的空间尺度、空间关系和功能可塑性，却是独有的“知识产权”。2010上海世博会历史产业建筑再利用，就是要来一次空间总动员，对象不仅是产业建筑为满足不同生产工艺呈现的不同空间形态，也不仅仅是不同年代建设留存下的不同空间形式，更重要的是，可以记忆留存的历史文脉、可以感知的空间尺度，和可以体验的空间张力。比如高度带来的场景切换，远比水平角度的步移景异更具空间戏剧性，这是城市尺度上的“空间秀”。正是基于世博会的展示功能提供了功能契合的切入点，“馆中馆”的布局形式融入了城市的元素、建筑的功能和室内人性化设计的尺度。看到原来体形巨大的老厂房还可以是这样的时候，你会不由感叹，产业建筑的再利用与一般的民用建筑改造有着天壤之别。作为回应，历史产业建筑再利用，为2010上海世博会提供了整体的支撑体系，而其独有的戏剧性空间和价值的发掘，需要政府、社会与产业建筑产权归属人的关注和大力支持。